[摘要] 建筑师 Zvi Hecker 凭借其富有艺术性的作品成为以色列最杰出的建筑师之一,他的作品强调几何和不对称性,建筑图纸甚至还被作为艺术品展出。
1999年,美国建筑师约翰·海杜克(1929-2000)参观了泽维·霍克设计的柏林犹太学校(海因茨·加林斯基犹太学校),留下一篇阴郁而又极富诗意的短文。
1.
泽维·霍克最近在柏林完成的犹太社区学校必须被视为我们时代的重要作品之一。它是如此地发人深省,让我们深切思考与生命和建筑相关的一切,尤其是知识、放逐、场所与死亡的含义。
关于Zvi Hecker:建筑师 Zvi Hecker 凭借其富有艺术性的作品成为以色列最杰出的建筑师之一,于 1931 年 5 月 31 日出生在以色列,五十年代初期开始学习建筑,而后又在阿维尼艺术与设计学院学习了两年绘画,之后便开始了他的建筑师生涯。他的作品强调几何和不对称性,将建筑草图作为一种载体,把所有理性或非常规的想法倾注其中,建筑图纸甚至还被作为艺术品展出。
泽维·霍克的犹太学校规划在这个时代独树一帜,切中核心。它讲述希望的复生,也诚然关照内心的痛楚——这种痛楚让我们直面着过往,直面那滔天罪行所带来的影响。起初,它带着一种天真纯洁的愉悦,但它却在剥离建筑本身的含义。在柏林,它蜕去,或正蜕去它的第一层皮。
柏林犹太学校 © Michael Krüger
2.
和夫人第一次穿过柏林墙来到东德的时候,我深深感到了恐惧。我们路过一座监狱,里面的囚犯朝着路人歇斯底里地咆哮,使我们惊恐不安。那是灰色的。建筑,天空,人群,都是灰色的。
而当我们走进当地博物馆,看到那些希腊式大理石浮雕,我瞬间惊呆了。作品中有许多条蛇。人,与蛇。那些画面我永远难以忘怀:蛇与人体扭曲纠缠在一起。
这之后,我们来到珀耳塞福涅(希腊大地女神,冥后,译者注)所在的陈列室。与她邂逅的那一刻,我们的灵魂好像被浸透了。房间里的灯光被一层灰色的薄雾笼罩,有时你能看到空气中的微粒发出一种浑浊的、水晶般的光泽。珀耳塞福涅就这样被安置在柏林的密室中。一两年后我们重回故地探访,却发现她早已不在那个房间里了,那里空无一物……难道她是从冥界回到了她挚爱的家乡,遥远的东南吗?她的离去给我们留下不详之感。
同年,我们得以参观雅典考古博物馆。我们抵达的时候已临近闭馆,那个幽美的地方已少有人烟。我们看了看石棺周围的雕塑,有死去的母亲、父亲、孩子、牲畜,还有些长着翅膀的奇怪生物——人和野兽。我唯一的结论就是:这些生物简直难以想象。它们,还有那些母亲、父亲、孩子……都是如此。
1953年,在意大利索洛帕卡(Solopaca),我与夫人的年逾八旬的叔叔一起爬上一座长满橄榄树的小山,然后沿着石阶下山。山的一侧是高耸的石崖,另一侧布满橄榄树。突然间,一条巨大的黑蛇从我们所在的小路前方向脚边蜿蜒爬行。我吓了一跳。
我对那位美国大叔说:“你看到那条蛇了吗?”
他回答:“什么蛇?”
我说:“就是刚刚穿过我们这条路的那条。”
他说:“我没看见。”
惊惧之中,我问他:“你怎么可能看不到那么大的一条蛇呢?”
他平静地回答:“我不信蛇。”
我的一位人类学家朋友给我讲了一个古老的故事。一位天神变成了一条巨蛇,吞噬了世界上的一切,甚至空气。我心想,这条神蛇将外面的一切都吞了进去……什么也没剩下……于是什么也不会让它恐惧。这是一种与努力生活、理解生活的神圣性全然相反的态度。
3.
关于泽维·霍克的柏林犹太学校,我最想谈论的是他最初的草图、黑色白色和彩色、他的黑白工程平面图和轴测图、已建成的建筑,还有关于隐喻的一些想法。
但在此之前,让我简要地先回顾一下泽维·霍克在以色列拉马特甘(Ramat Gan)的螺旋公寓大楼——柏林犹太学校的姊妹楼。
在以色列,这一建筑展示着一种剥离的过程。螺旋公寓是在此建成的为数不多的立体主义建筑之一,它来自伊甸园。当被问及它的含义时,泽维暗示它可能与天堂有关。我想这和剥皮的概念相关,就像拿起一个苹果,一刀连续不断地削去果皮——起初的瞬间,苹果看起来是白色的,很快它就会黯淡下去,变成另一种更深的颜色。
公寓建筑的内部核心就像是这个苹果:粗糙的石头和内部平面鳍状飞行结构的硬核,点缀以镜面嵌板作为反光点,就像是苹果的籽。螺旋形的外墙用光滑的灰泥粉饰,显露出裸露的石头框架开口和石头墙架。然而,意料之中的苹果被咬的痛苦出现了——建筑被金属轴的平面刺穿,箭头的头部用作了外部阳台。
可这座建筑依然保持着一种画作上覆箭而亡的殉道者尸身一样的坚忍。在这座建筑的粗石壁架上,一条被石化的蛇在晒太阳。安东尼·高迪(Antoni Gaudí)对建筑中的蛇也同样感兴趣。1953年参观派斯图姆(Paestum)的一个傍晚,我看到一条蛇栖息在寺庙的塔尖顶部。这么多年过去了,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它是如何攀附上去的。
4.
泽维·霍克抵达柏林建造犹太学校,这是一次从波兰到撒马尔罕、克拉科夫、以色列,然后到德国的漫长旅程。丹尼尔·里伯斯金(Daniel Libeskind)也有一段类似的旅程,他从波兰到以色列、到美国,再回到欧洲,最后抵达柏林,设计了柏林犹太人博物馆。
犹太人博物馆和犹太学校是近代柏林最具意义和创造性的建筑项目。他们见证了一个民族不屈不挠的精神。里伯斯金的博物馆就像一道闪电,在建筑中象征着生命的圣洁与神秘。在城市的另一端,霍克的学校讴歌学习、教育和希望之心。两个人同时来到了这个地方,引发了人们对命运的深思。
5.
犹太学校是一座层层剥落的建筑。泽维坚持用精确一词来形容这个建筑。它的确是精确的。他也具有清晰度、锋利度和完美的细节。这个项目是无可挑剔的。这是像泽维这样的艺术家身上本应具有的品质。我欣赏这些品质,但其背后还有更多隐藏着的精彩。我们必然要去看一看他的速写和非凡的彩色或铅笔素描。我认为,正是在这些艺术家深度发展的思想中,蕴含着最深层的灵魂意义。
这些素描为我们呈现了大脑在创造时的工作方式,它解释了了灵魂,揭示了它努力挖掘、探索和发现的过程。泽维将学校设计图的理念称为向日葵。它固然可以被称作向日葵,但在柏林,情况可能与之相反。一条蛇蜷曲着穿过向日葵的花瓣。
花园里也有一条蛇:爆炸性的素描,画出蛇在受惊时势不可当的运动。泽维一遍又一遍地绘制和渲染花瓣和蛇。他为此着迷,似乎是想要从他的画面中驱除一些东西。他开始擦掉部分连接蛇与教学楼的体块。他艳丽的画面中弥散着烈火、鲜血和黑暗。净化正是他的艰苦抗争的根本。
平面图里原本没有蛇,但它突然出现了,在平面图和素描画面中爬行,在这座状似“翻开的书页”一般的建筑中穿梭。向日葵花瓣变成了利刃,弯曲的三角形作为教学场所,将蛇的部分分割在学习区域之外——建筑和知识杀死了蛇。
它的外部留下了对于过去恶行的记忆,这记忆依然如此鲜活地存在着,它必须被铭记,决不能被淡忘。阳光洒落在记忆残存的、金属般空洞的皮肤上。我曾提到这是一座层层剥离的建筑,但它也是为了凝铸记忆。驱役和屠戮一个民族的行径是绝不被允许或容忍的。泽维极度悲痛的画是一种警告,首次隐藏他这内在的/永恒的建筑之书。刀刃可以变回向日葵花瓣,正如已建成的柏林的封闭花园所表达的那样。
泽维思想的精妙之处和对自身原则的坚守,首先表现在他黑色墨水绘制的建筑的平面图和轴测图之中,那美感凌驾了一切。其中一个最激进的平面作为礼物送给了公众,这也是整个建筑史上最具活力、动感,最吸引人的平面图之一。整张图的组织卓越、精确又令人振奋,泽维提到的精确度正在于此。每一个学建筑的学生都应该学习这些图纸和彩色草图。在建筑作品中,五个弯曲的楔形体块围绕着一个中心移动,就像五艘陆地船穿过地球的海洋驶向它们的目的地——一个学习中心。场地的中央应该有一口井,思想的种子可以在这里投入水中,混合在一起,以便新思想萌发。
五个弯曲的楔形物本身也在蜕变,它们试图摆脱过去的表皮。留下了蜕落后的金属结构,我们可以看到金属桁架蜕去了它们的外壳。高高的金属柱支撑着水平的自由扶壁,经受着风、太阳、雨、雪、夜晚、白天的洗礼。这些浮动结构是第一次蜕变,而靠近陆地的坡地,靠近地面的船产生了第二次蜕变。这第二次的蜕变也为纯白的船头破土而出让路,因为这白色,正是孩子们学着追寻自由的纯真。
在三角形体块内,有一个教室十分独特,其三角形的楔子形状夸大了递减的内部视角的冲击力,呈现以倒置的形态。这个教室里的最后一张书桌被放置在三角形的顶端,当三角形向前扩展到三角形的末端(老师必须在那里),桌子的数量从远处的顶点逐级增加。由于面向老师的大多数学生都在教室的前面,老师的视野之内是孩子们面庞和视线所组成的汪洋大海,而在最远处的尽头,只有一个孩子,那就是最后一个。孩子身后正是消失点。
泽维创造了一个杰作,一座书页一样的建筑。或许将来的某时,学校周围的栅栏会变成一堵两本书厚的书墙;一侧为室外空间,供室外阅读;另一端是学校内部的室外花园空间。我真诚地研读了泽维·霍克的建筑之书,并由衷感谢他这份奉献给人类——尤其是孩子们——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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